自我只是幻觉，真理只是信念

只要一个人具有真诚的品格，那么，他就会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人是一种意义动物。当人将“人生意义”彻底否定掉之后，就成了虚无主义者。人的命运，也许的确是一个悲剧。但我们不必因此而欺骗自己，认为“自我”是真实的，“真理”是惟一的。

人，一辈子都在认识自己。但，一个人年龄越大，就越能体会到印度哲学对于“自我”的说法。在古代印度哲人看来，真实的“自我”只能是没有任何规定性的“梵”“大我”“梵我”“大梵”，而我们人类的“自我”则是虚幻不实的。所谓修行，就是认识“真我”，而不是“小我”。因此，印度哲学比古希腊哲学更有意思。

但这决不意味着“小我”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尽管在境界上，印度人的智慧更高，但西方哲学追求的，不是“哲学我”，而是“社会我”和“政治我”。相较而言，西方人更重“团体性人格”，尽管看起来西方很个人主义。西方文明之所以很有“看头”，是因为他们能够跟随着现实处境、情境的变化，而不断变换“玩法”。西方文明具有很强的表演性。不过，这也是悲剧的源头：假戏真做，闹出人命。

关于“自我”与“真理”，是没完没了的议题。今天，摘录一些相关思想者的真知灼见，以缓解我们日益加剧的焦虑感。理解这些名言谚语，不仅整个世界拨云见日了，而且还有助于我们怀抱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并有所为的信念。

01

“自我”是一种误解，但却被当成了正确的见解，它只是一个幻相。根据佛教，“我”和“我自己”的这种持续感，既是无明，也是无明的结果。无明就是不明白，没看到全豹，你可能只见到片断、零星的东西，却不了解全盘的情况。

——宗萨钦哲仁波切，《佛教的见地与修道》

“无我” 表示自我并不是依照我们认定的方式存在着。对佛教的一个常见错误观念，便是认为佛教的目标就是要除掉自我，然而佛教真正教导的是，我们没有什么须要除掉的根本无所谓存在或不存在，有的只是我们认为自我存在的幻觉，我们相信并紧抓着这种幻觉，以为它是真的。

——宗萨钦哲仁波切，《佛教的见地与修道》

“自我”是根本无明，它是被误认为真实的一种幻觉。因此，凡 是从“自我”生起的一切，一定都是无明与幻觉。“自我”永远都没法确定它自己的存在，这显示出它基本的不稳定。虽然充满了骄傲，但自我天生就缺乏安全感，永远都害怕失去它的本身、领域、所有物和关系，这一切在巩固它“存在”的信仰上都是必需的。

——宗萨钦哲仁波切，《佛教的见地与修道》

“真正的自我”是一种幻觉。我们每时每刻生活在情境之中，不同的时刻处于不同的情境。说我们是演员并不使得我们“不真实”或虚伪。我们在自然界和社会的迷宫中表演自己的生活。

——赫尔伯特.A.西蒙《我生活的种种模式：赫尔伯特.A.西蒙自传》

02

真理是被制造出来的，而非被发现到的。

——罗蒂《偶然、反讽与团结》

如果没有语句，就没有真理；语句是人类语言的元素，而人类语言是人类所创造的东西。真理（……）不能独立于人类心灵而存在，因为语句不能独立于人类心灵而存在。

——罗蒂《偶然、反讽与团结》

由于真理是语句的一个性质，由于语句的存在依赖于语汇，由于语汇是人类所创造的，所以真理也是人类所造。

——罗蒂《偶然、反讽与团结》

布鲁门贝格、尼采、弗洛伊德和戴维森这一脉思想，建议我们向前迈进一步，不再崇拜任何东西，不再把“任何东西”视为具有准神性，从而把所有东西——我们的语言、我们的良知、我们的社会——都视为时间和机缘的产物。

——罗蒂《偶然、反讽与团结》

在这种意义上，对世界不存在真的或客观的解释，它们只是我们赖以真实地理解或知晓实情如何的一些对词语或短语的特定排列。对于任何事态，都可能有潜在的无数种描述和解释。只有通过社会习俗，任何特定解释才被当做真（true）的或客观（objective）的。

——肯尼斯·J·格根《语境中的社会建构》

我们可以使用我们的语言来建构其他形式的多重世界（worlds），在其中，不存在万有引力和癌症，或者人与鸟儿是相等物，以及太阳围绕着地球旋转。

——肯尼斯·J·格根《语境中的社会建构》

在我们描述和解释之时，我们也塑造了我们的未来。

——肯尼斯·J·格根《语境中的社会建构》

旧观念认为，真理只有一个，谬误可有许许多多。（……）自由社会的好处在于容许各种各样相互冲突的意见存在而不被压制，这种观念在西方确实是比较新的。

——拉明·贾汉贝格鲁《伯林谈话录》

范式是一种约定，一种方法，一种共同的信念和信仰，是人的思维的一种约束和模型（……）是，也仅仅是一个科学共同体成员共有的东西。

——托马斯·库恩《必要的张力》

所有科学都是人文的（而不“仅仅”是与人文有关的），因为都是为人服务的。

——迈克洛斯基《经济学的花言巧语》

03

意识到意识的存在。换句话说，如果我不仅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知道我是谁，这样我便属于人类。其余则是思想的光荣、诗歌和对宇宙的想象。就此而言，类人猿与人的区别远大于单细胞变形虫与类人猿的区别。类人猿的记忆与人类记忆的差别就是&这一符号与大英博物馆图书馆的差别。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独抒己见》

艺术家总是在流亡之中，尽管他可能从来没有离开祖先的宅门或父辈的教区。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独抒己见》

人类的行为与他所在群体密切相关，因此他能够成为自我的客体，这也是他比其他较低等动物更为先进的原因。基本上，正是这个社会因素——而不是他所断言的，低等动物并不具有的灵魂或思想——造成了人类和动物的区别。

——米德，转引自乔森纳·布朗《自我》

大致而言，一个人对与人交往的热衷程度，与他的智力的平庸及思想的贫乏成正比。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要么选择独处，要么选择庸俗，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别的选择了。

——叔本华《人生的智慧》

我们通过艺术去描述生与死的过程。在生命旅程中，我们眼见许多死亡和悲剧的发生。我不相信未经历过集中营就不懂得那种悲凉，我深信有足够同情心的想像力，加上你读的书、你去看过的地方、接触过不同的人，离真实的经历也很近了。

——马友友《创造能存活于记忆中的事物》

国也罢，族也罢，姓也罢，都是空的，经常变化。哪个国的疆域没有变过？哪个族是永远这么大的？哪个姓没有中间变化而来？哪个地方是永远同一个地名？哪个村永远是同一批人？都是变化的，只有全人类全体跟一个个人是真实的。

——许倬云《只有“全人类”和“个人”是真实的》

历史与背景并不是看待我们自身以及我们所归属的群体的唯一方式。我们有太多可以同时归属的类别。我可以同时是亚洲人、印度公民、有着孟加拉历史的孟加拉人、居住在美国或英国的人、经济学家、业余哲学家、作家、梵语学者、坚信现世主义和民主的人、男人、女权主义者、身为异性恋者但同时维护同性恋权利的人、有着印度教背景但过着世俗生活的人、非婆罗门、不相信来生的人（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话，也不相信前世）。而这些只是一个我可以同时属于的许多种群体的一小部分——当然，根据具体情形，我还可加入许多其他我感兴趣的群体。

——阿马蒂亚·森《身份与暴力：命运的幻象》

我们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属于多种群体一，每种群体都赋予我们一种潜在重要的身份。

——阿马蒂亚·森《身份与暴力：命运的幻象》

事实上，全球范围内潜在冲突的一个主要根源就是如下假设，即可以根据宗教或文化对人类进行单一的划分。关于这种单一划分的支配地位的信念使得暴力在全球一触即发。

——阿马蒂亚·森《身份与暴力：命运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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